上半場比賽結束的鐘聲響起，校場上歡呼聲一片，張大寶和宋河兩人輕松拿下第一場比賽的勝利，給了下賭之人很大的信心，都自認為眼光夠好，十拿九穩了。
幾十個賭輸的人夾雜在人群中間顯得特別明顯，臉色難看，和旁邊的人一比，那張哭喪臉就和死了爹媽一般滑稽······這種事情不可能得到正常人的同情，賭徒總是令人厭惡的存在，一個賭徒背后，往往代表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張麻包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當第一場勝利后，他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臉色發白，差點站起來罵出聲。
怎么張大寶的對手這么廢物，同樣都是新兵，每天吃一樣的飯菜，你們就不能爭口氣啊？廢物！給老子站起來！
張麻包心里破口大罵的時候，第二場比賽開始了。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計劃，張大寶和宋河兩人的配合還是顯得無比默契，進攻性非常強，但就是不得分，忙上忙下總是出現各種失誤，讓校場上不時響起嘆息聲，圍觀者憤憤不平，但還是大喊著讓張大寶這一隊加油。
純屬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壓張大寶輸的幾十個人也得在這個時候站起來喊了：
“穩住啊！給老子穩住，張大寶不行了，有機會贏啊！”
“哈哈，宋河又慢了一步，擋住了，擋住了！”
“張大寶輸！張大寶輸！”
“······”
伴隨著倒喝彩的聲音越來越大，張大寶抓住機會，膝蓋一軟，將懷里的竹編球甩向對手，對手先是一懵，然后大喜過望，趕緊剎住腳把球接住，不要命地帶著球穿過人群，將球順利帶到得分區域。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幾乎沒有人反應過來，甚至連倒喝彩的聲音都停了下來，直到裁判把分數加上后，校場才響起轟鳴般的吼聲。
有人在怒吼，有人在高興地大聲吼叫。
比賽還在繼續，隨著賽場局勢變化，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牽動著，不出意外的張大寶這一隊輸了，剛好就輸了一次得分，讓人根本無話可說，只能認栽倒霉。
贏錢的人瘋狂涌向高臺，找張麻包兌換銀錢，五十倍的超高賠率，這是賭球開始以來最高的一次了。
“特么的，讓這群小子走了狗屎運，真是見了鬼，要不是張大寶丟了球，肯定能贏。”
“真不應該，張大寶怎么會在比賽的時候出現這樣的失誤，讓我上場都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下次再也不相信張大寶了，特么的浪費我五十文銅錢，虧大發了！”
“······”
“一個一個來，都別擠！”張麻包滿臉笑意地數著銅錢，就這一場賭球下來，他就賺了超過三十兩銀子，而他投入的本錢僅僅是二兩銀子，堪比他一整天的抽成了。
回到營房，張麻包將裝在布袋子里的一百兩銀子交給張清風，看了眼都坐在屋里的十幾個新兵，笑呵呵地說道：
“還是兄弟們給力啊，還有宋河哥哥，直接五十兩銀子砸進去，騙得那些人不停扔錢進來，那就跟瘋了一樣。這里是一百兩，除去宋河哥哥的，兄弟們每個人還能分到不少，秀才，下次再有這么的好事，早點給我說，保證讓兄弟們賺得盆滿鍋滿！”
張清風將布袋子解開，當場把錢分了，并不搭理張麻包。
其余人也不做聲，安安靜靜地得了錢收好，然后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只有宋河走到張麻包面前，將剛剛到手的他那一份收益，也就是三兩多銀錢放在張麻包面前。
“大家都是一個隊的兄弟，以前因為你，兄弟們遭了不少罪，今天你幫兄弟們賺了些錢，以前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這里有三兩多銀子，你拿三兩買些酒肉回來請兄弟們吃喝，給大伙賠個罪，宋某幫你講話，相信大家也不會再怪罪你。張麻包，你覺得如何？”
張麻包聞言，嘿嘿笑了起來，將銀錢推還給宋河，“既然是我給哥哥們賠罪，怎么敢讓宋河哥哥花錢，這不剛贏了不少錢，我請哥哥們喝酒吃肉，只是······只是這兩天，隊長不是說了嘛，不讓偷偷出營，萬一被抓住了就完蛋了。”
“要不再過個把月，等風頭過去了，我保證請兄弟們到城里最好的醉仙樓好好喝一頓！請兄弟們喝最好的丐幫仙酒，聽說這可是幫主釀造出來的瓊漿玉液，一瓶巴掌大的仙酒就得二十兩銀子。要是咱們下次休息日還能繼續賺來更多的錢，到了醉仙樓，我讓哥哥們敞開肚皮喝！”
宋河心里一沉，一甩衣袖，故作生氣地說道：“再過個把月，新兵訓練結束就要分道揚鑣了，哪里還有機會到醉仙樓喝酒。張麻包，兄弟們都知道你有路子能買到酒肉，你要是連這都推辭，那宋某自己找人買，不花你的錢。”
說著，宋河拿回土炕上的銀錢，轉身就要往外走。
張麻包發現屋里的新兵都一臉鄙夷地看著他，連忙起身，拉住宋河道：“宋河哥哥別著急啊，我沒說怕花錢，只是想請哥哥們到醉仙樓吃好喝好，這尋常酒肉哪里配得上哥哥們的豪情，一定得是丐幫仙酒，加上醉仙樓的紅燒海參和醬牛肉，才夠得上臺面！”
宋河反問：“若是我買來仙酒，你能帶來醉仙樓的肉菜蔬果嗎？”
“仙酒哪里有這么好買，宋河哥哥別說笑了，”張麻包道：“就算是海東城內，也只有醉仙樓一家酒樓出售仙酒，宋河哥哥要是能買來仙酒，我就算拼了這兩條腿給隊長打折，那也得給哥哥們把牛肉帶回來！”
“那好，一言為定！這是十兩銀子，給！隨你什么時候買來都行，兄弟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宋河將十兩銀子拋給張麻包，轉身就出了營房。
張麻包突然有些后悔答應這么早，但看著懷里的十兩銀子，又覺得這事風險雖大，但也不是不能做，如果宋河真的買回仙酒來，那他還省了買酒的錢，真是劃算！
如果宋河帶不回仙酒，相信宋河也沒臉找他要回這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就是他的了！
左右都是賺，張麻包很是高興，當即回到自己的床鋪位置，撬開一塊石磚，把一副嶄新的竹牌拿了出來，招呼屋里的新兵一起打牌賭錢。
營房外，宋河走了出來，張清風站在門邊等著，開口問道：“他答應了嗎？”
宋河搖搖頭，“此人奸猾無比，又是個貪財之輩，我出錢，以賠罪的名義讓他請兄弟們喝酒都不行，說要個把月后，實在是個吝嗇小人。無奈之下，只能和他對賭，若是我找來仙酒，他就得拿著我給的十兩銀子買來醉仙樓的肉菜果蔬。張先生，你的藥酒呢？”
張清風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撕掉上面貼著的紅紙黑字“酒精”，然后交到宋河手里，“這藥酒不多了，只有不到一半。以張麻包此人的貪婪的習性，怕是這瓶酒給他喝了都要另找借口推諉，宋河兄回去后不如直接打開瓷瓶，給張麻包嘗一嘗，勾起他的酒癮，讓他抓心撓肝，看他還能忍住不逃營，那咱們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宋河嘆息道：“若是張麻包此人有悔改之意，何必走到今天。齊幫主讓咱們做兄弟，可此人分明就是個刁滑奸邪的小人，與此種人為伍，豈不是壞了丐幫大計，也毀了丐幫的名聲。今日不除他，日后必成大患！”
張清風默然無語，目送宋河走進屋內，不多時，屋內響起驚嘆聲，然后門窗緊閉，一縷細微但濃郁的酒香透過門窗的縫隙，飄了出來。
這股子直沖天靈蓋的氣味實在太有辨識度了，喝過的人都說這種酒是好酒，而且是皇帝都沒喝過的好酒，只有齊楚這個仙人會釀造。若不是幫里開銷太大，為了讓丐幫的幫眾們都吃飽飯，這種仙酒凡人是不配喝的，就算是皇帝也沒資格享受。
張清風覺得這些話完全是為了給仙酒造勢罷了，什么仙酒，還不是糧食釀造出來的東西，看名字“酒精”就知道這東西一定是從普通酒水里濃縮出來的精華，所以才會如此價格高昂。
只是這種濃縮的法子只有齊楚才掌握了，而齊楚又是個仙人，才冠以仙酒之名。
張清風認為，張麻包絕對抵擋不了仙酒的誘惑，就像狗改不了吃屎的天性，酒鬼一輩子都是酒鬼，是不可能完全戒除的，只要外界誘惑足夠大，張麻包一定會重新變成酒鬼，然后主動觸犯規矩，最后被趕出新兵營。
例如賭球這件事，三千新兵里，只有張麻包這個人很快就辦起來賭球的活動，一件強身健體的好事，被張麻包一攪和，直接變了味。
張清風答應和張大寶一起將張麻包清除出去，除了報仇之外，還有對丐幫更加純潔的一種追求，他不希望丐幫里頭有張麻包這種人存在，就如宋河所說的，這種人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
本來一切都在按照張清風等人的計劃進行著，張麻包已經上鉤，咬死了魚鉤不可能脫離魚鉤，突然發生了一起意外，導致張清風等人的計劃直接失去了作用。
賭球的事情暴露了！
一場大清查活動在新兵營展開，前衛軍的步兵大隊老兵親自來兵營中搜尋賭球的證據，從一個營房到一個營房，很多類似于竹牌、骰子之類的東西被搜了出來，張麻包的簿子被他扔到茅廁里，都被老兵用竹竿勾了出來，當場逼問出了簿子的主人是張麻包，然后把人給帶走了。
無論張麻包如何跪著求情，老兵們都沒給任何人好臉色，將張麻包拖出營房，帶出來新兵營營區，然后徹底消失不見。
同樣被抓走的新兵還有幾十個，這些人有的是土匪冒用身份混進新軍當中被戶籍核對查出；有的是手腳不干凈，多次偷竊行為被揭發的；還有一些其他不適合繼續待在新兵營的，也全都被清除出去。
張麻包這個“人才”犯下的錯太多了，甚至驚動到了齊楚，本來新兵營里沒什么大人物值得齊楚來關注，但張麻包不一樣，他以一己之力污染了整個新兵營的風氣，至少讓上百人染上了賭錢這個不良嗜好。
莊戶村民本來是最好的兵源，比城里的市民老實本分，沒有那么多小心思，可經過張麻包這個“人才”的影響后，良家子也不是那么干凈了。
對于如何處置這個人，馬蓋的建議是斬首示眾，把首級掛在校場的大門上，讓所有的新兵都看到犯錯是個什么下場，好好整頓一下新兵營的紀律。
馬蓋這么說了后，馬玉、大牛、二牛、步兵大隊的兩個隊長、包括新補上來的步兵大隊二隊副隊長李榮都贊成這個意見。李榮還是教頭隊的一個小隊長，平時有很多時間都待在新兵營里的，這次也是李榮手下的一個新兵告密，這才如此迅速地將新兵營中的問題人員清理出來。
不得不說，李榮這個既當過土匪，又當過官軍的人領兵還是很有一套的，至少手底下的新兵對李榮還是比較信任，愿意將一些新兵當中的秘密匯報上來。
這也讓齊楚意識到，現在的前、后衛軍的架構還是太過單一，從上而下的組織體系不能完全指揮士兵，如果不能及時改變這種狀態，日后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聽到大部分軍中高層贊同處死張麻包，齊楚反而有了不同意見，“這樣的人才，殺了多可惜。”
“新兵營出了問題，第一個該負責的是我，然后是教頭隊的兩百個小隊長，最后才是張麻包等人。處死張麻包治標不治本，還容易搞得軍中風聲鶴唳，因為賭錢就殺人，有點太過分了。就算是官府的官老爺貪污，那也只是貶官，一個新兵賭錢而已，憑什么砍人家的腦袋？”
“要我說，這樣的人就該升官！在處罰結束后，讓張麻包來做軍中的軍紀員，暗查軍中不平不法之事，然后直接向軍紀長老匯報情況，不管是新兵還是小隊長，出了問題全部都要上報！每一支小隊里都要有一個軍紀員，新兵營中要有，前后衛軍里也要有，這些人身份互相保密，只有軍紀長老和我知道。”
“只有這樣，才能更好斷絕軍中的不法不平之事，這樣的軍隊才是丐幫應該建立起來的軍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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