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民看著付仁,越看眼中的光芒便是越盛。
他有些明白,為什么莫老先生要舉薦桃安先生,請其入書院教書了。
不光能夠解決馬匪和洪災,還能短暫緩解國庫空虛的問題,這個方法如果說給國子監的人聽,只怕能讓他們啞口無言吧?
一旁始終閉目的顧思恒此刻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付仁和宋安民,隨后又閉上了眼睛。
“桃安先生有此大才,為何始終不愿入書院教書?”宋安民目光閃閃地開口道。
“我說了,我不是什么桃安先生,我叫付仁,就像你說的,婦人之仁的仁。”
“我不想去書院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怕死。”
付仁搖了搖頭,看著身上已經干的差不多的衣服,感到有些困倦和無奈。
剛才因為一時有些氣憤朝廷官員的不作為和冷血,他就說了這么多。
但現在想來,好像是進了面前這青衫儒士的套子里面。
如果對方真的是那種冷血的人,身為堂堂鎮國書院副院長,如此珍貴的身份,他又何至于千里迢迢冒著風險跑到這偏遠之地,接一個生死不知的桃安先生?
說到底,他來找桃安先生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救國救民,救當下武國于水火。
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普通書生能親自離開京城尋找,這樣的一個人,又怎么會是那種自私自利的冷血之人呢?
想來剛才對方說的那些話,都是朝廷當中反對他撥銀賑災提議的對頭說出來的。
他只不過重新說了一遍給自己聽而已。
而聽到“怕死”兩個字,宋安民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的理由竟然這么簡單直白。
“大丈夫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以七尺身換國泰民安,死又何妨?”宋安民皺眉,有些義正言辭地說道。
“別拿那些狗屁雞湯喂我,我這個人不怕道德綁架。”付仁撇了撇嘴。
宋安民又愣住了,剛準備說出口的那些慷慨之言被卡在喉嚨里。
“我就想安安穩穩的活著,該行的善我不避讓,該躲的災難我也不去扛,你可以說我自私自利,但你別想我去為別人賣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付仁接著開口,滿臉的隨意。
宋安民聞言眉頭緩緩皺起,喃喃念叨著對方最后那些話。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這二十個字淺顯易懂,但卻代表了對方不想要被拘束,被旁人左右自己選擇的態度。
“人一旦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了,活著很累的你不覺得嗎?”付仁再度開口,將手里的紅薯又重新放到了面前這青衫儒士的手上。
“有的時候逃避問題,是很爽的,讓那些人自己去頭疼吧,自個兒活得輕松不就好了。”
宋安民微微低眸,看著手中有些冷了的紅薯,眼中有疲倦之色閃過。
最近這段時間,朝堂之上的各種問題如驟雨狂風般打在他的身上,整個書院都處于飄搖當中。
他的確很累,但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他卻放不下書院,放不下武國,放不下心中的大義。
“可若看多了那些流離失所的人,看多那些曝尸荒野的人,看多那些目光呆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又如何輕松的起來呢?”
宋安民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紅薯放在火堆旁烘烤著。
付仁罕見的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他,而是看著在山風下飄搖不定的火光,腦海中閃過這兩天的事情。
他想到了當著他的面被砍掉腦袋,被丟進狼圈的人,想到了被關在馬匪寨子里,雙目灰暗,已經沒了求生欲望的那些女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當中的小草,后者正微微蜷縮在他的衣衫下,小手枕著腦袋,看起來很是恬靜乖巧。
如果不是自己的話,也許這個小丫頭最后的結局也跟其他的女子沒有區別。
而類似這種的事情,在武國卻是到處可見。
如果武國跟梁國爆發戰亂,平民的處境只會更加凄慘。
到那時候,他還能置身事外嗎?
付仁依舊搖了搖頭:“我只想做自己,不想當任何人的棋子,我只想好好活著。”
聞言,宋安民目光微閃,知道對方已經有些動搖了,當即溫聲開口道。
“書院始終是武國的書院,不是誰的書院,如果你愿意進入書院,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位修行者當你護衛,保證你的安全。”
付仁目光一閃,真的有些意動了。
能近距離接觸修行者,也方便他了解更多關于修行者的事情,問問自己還能不能修行。
曲老就是個馬夫而已,誰知道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真不真呢,指不定就是忽悠自己的。
而且對方口中說的那句,書院始終是武國的書院,不是誰的書院,就已經表明了書院如今的立場并沒有偏向黨爭任何一方,雖然這種情況也不安全,但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對書院明目張膽的動手。
“我不是桃安先生,也沒有雄才偉略,也許去了之后就只是個廢人,對書院不會有任何貢獻。”付仁開口道。
“沒有人見過桃安先生,你的職責也就只是教書育人而已。”宋安民意味深長地開口。
真正的桃安先生也許已經死了,也許就是眼前這羸弱的失憶書生,不管真假,只要他愿意,在進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桃安先生。
付仁沉默許久,隨后抬頭:“如果有一天書院撐不住了,我會立刻撂挑子走人。”
“好,到時候我送你。”
宋安民儒雅笑著,目光溫和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我不想每天都被瑣事纏身,我要有私人空間和時間,而且還要足夠多的俸祿銀錢。”
付仁再次開口,不管自己到時候是修行還是練武,時間和私人空間以及錢財都是少不了的。
如果去了書院都沒有時間練武了,那他肯定不愿意去。
“一座三進三出的宅院,每月俸祿隨你開口,只教一個學生。”宋安民再度溫和開口,聲音平緩。
“可以,我答應了。”付仁點頭。
既然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拒絕的話,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歡迎加入書院,桃安先生。”
青衫儒士終于露出了笑意,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羸弱的青年。
然而后者卻是伸出手把他剛剛烤熱的紅薯又給拿了回去。
“說了這么半天話一口都不吃,你不餓我都餓了。”
青衫儒士一愣,看著眼前絲毫不拘泥禮節,任意言行的青年,失笑搖頭。
這個書生,真的不一樣,比所有人來都不一樣。
也許等他到了京城之后,真的會給朝局帶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嗎……”
宋安民在心里念叨著,微微一笑后靜靜看著面前正大口吃著紅薯的青年。
那邊,一直側躺著聽兩人談話的曲老目光微閃,隨后緩緩又閉上了眼。
沒有人發現他沒有睡著,哪怕是一旁的三境武夫顧思恒,也沒有察覺到那個獨臂老者從付仁被花妖蠱惑離開之時就一直是醒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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